他盯着台阶下交握的两只手,指节捏得青玉扳指咯吱作响——谢钧钰的手掌正严严实实裹着桑知漪的柔荑。
“怀瑾兄来得巧。”谢钧钰往前半步,将人往身后带了带。武将的直觉让他脊背绷紧,如同护食的狼王。
桑知胤疾步追来时,正撞见三人对峙的场面。
他箭袖一甩挡在妹妹身前:“你们这是要去哪?”
不待桑知漪开口说话,白怀瑾从怀中掏出油纸包,霜气在纸面上凝成水珠,“城东新制的蚫螺滴酥。”
桑知漪垂眸盯着青砖缝里的枯叶。忽然将谢钧钰的手攥得更紧:“白公子若为昨日道谢,该去寻墨茵表姐才是。”
白怀瑾瞳孔骤缩。
昨夜魏墨茵派来的侍女提醒他“小心宴席上的酒水,尤其是临川公主”,他原还存着三分疑虑,此刻却被她亲口坐实。
“知漪在说什么?”谢钧钰笑着接过油纸包,“这不是蚫螺滴酥?知漪最爱这口了。”他故意咬重“最爱”二字,拇指在她掌心暧昧地画圈。
桑知胤突然咳嗽起来。他这傻妹妹怕是没瞧见,白怀瑾背在身后的左手都快把玉佩穗子扯断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去太白楼吃鱼了。”
桑知漪说完,刚要牵着谢钧钰转身,巷口忽然传来銮铃脆响。
两架朱轮华盖的宫车碾过青石板,十六个锦衣太监抬着鎏金箱笼鱼贯而下。
知夏姑姑拂开杏黄车帘:“昨日画舫走水,多亏桑姑娘占卜示警。临川公主特赐东海明珠十斛,并端阳节后入宫叙话。”
谢钧钰脸色微变。
临川公主是今上最宠的女儿,这般阵仗哪像谢恩,倒似他猛地攥紧桑知漪的手,却见她耳后泛起薄红——前世公主最爱召俊美郎君入幕,难道是看上自己了?
迂回战术?
“臣女惶恐。”桑知漪屈膝行礼,袖中银铃叮当。
她哪会什么占卜,不过是重生后记得这场大火。如今公主亲邀,只怕要露馅。
白怀瑾突然轻笑:“早听闻桑姑娘精通周易,不如也为我算一卦?”他逼近半步,玄色衣摆扫过谢钧钰的皂靴,“算算你我之间”
“怀瑾!”谢钧钰横插进来,腰间佩刀撞上对方玉带钩,“知漪今日要陪我去太白楼尝鲈鱼脍。”
桑知胤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这妹妹自落水后就像换了个人,眼下倒好,招来两尊大佛在门前斗法。
正头疼时,瞥见宫人抬着的红木箱笼里露出半幅缂丝——那分明是御赐的嫁衣料子!
在后面那辆豪华马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从精致的首饰到华美的衣物,每一件都是临川公主精心挑选的心意。
出乎意外的,桑知漪竟然鬼使神差地救了公主的性命。
然而,编造的谎言如同一颗种子,需要不断地施肥、浇水,用更多的谎言来滋养它,使之看起来天衣无缝。
想到自己未来不得不频繁穿梭于宫廷的深宅大院,面对那些不可预知的风波,桑知漪的心情愈发沉重,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