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策的强烈坚持下,之后归仁又进宫为殷祝诊了几次脉。
但结果都和最初大差不差。
无旧例可依,归仁也只能先给殷祝开一些调理身体的药喝着,说总归聊胜于无。
殷祝虽然脸色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每日吃得好睡得香,和唐颂为首的一帮老头是越斗越有劲,每天不是在宫中骂街,就是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翘着二郎腿,咬着笔杆边琢磨边坏笑,看上去没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意思。
见状,宗策也稍稍放下了心。
但他心底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云,所以某日便旁敲侧击地询问殷祝可有信哪位仙家神佛,等有机会可以为那位建一座庙,供奉香火。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殷祝的脸色却变得十分奇妙。
“倒是有那么一位,”他含糊道,“但是就不必拜了吧……”
要是真想求他干爹保佑,殷祝觉得,比起建庙磕头,睡前跟他干爹啵下嘴,效果说不定还更好呢。
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后面不知道他干爹又冒出了什么奇思妙想,国中无战事,除了每日照例练兵外,宗策又开始学起了画。
殷祝对此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自从上次吐血之后,相同的状况又断断续续出现了几次,殷祝也逐渐接受了自己剩下的寿命还不到几年的事实。
——在知道自己要死了之后,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自然只有四个大字:
及时行乐。
上好的笔墨纸砚,他全都叫人提前备好了,足够宗策不眠不休画上三年有余;他干爹画画时,什么瓜子饮料小水果也都一应俱全,殷祝还时不时会路过亲手投喂一下。
宗策对某人的殷勤心知肚明,因此,在发觉自己时常不翼而飞的练笔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殷祝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
要说当下最叫他烦恼的,唐颂都得排第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在新都那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逆子。
虽说殷祝在心中对下一任皇位的继承人已经有了安排,但面对尹英这个太子,也不能全然撒手不管。
如果不妥善处置,这群太子党保不齐就要在大夏爆个大雷。
而且但从尹英本身的性格来讲,唐颂也好,王存也罢,甭管自身性情如何,都是典型的封建社会教书先生,对待学生,极少和颜悦色,要求又十分苛刻,稍有不对便是一顿严厉批评,还会定期给殷祝写折子告状。
尹英的性格贪玩,还有点祖传的叛逆,殷祝在的时候,他日子过得轻松,倒也相安无事;
但等殷祝离开新都后,殷祝给他找的那两个新监护人可不会惯着他,尹英压力一大,自然就会想着偷懒耍滑,找渠道发泄。
“想纳侍妾?这小子才多大,要什么侍妾,”殷祝翻看着尹英从新都寄来的信,嗤笑一声,“他老子都还没纳妾呢!”
闻言,旁边投来了一道颇有存在感的目光。
正提笔小心在宣纸上勾勒蝶翼的宗策静静地看着他,问道:“陛下想纳妾了?”
殷祝后背一僵:“……没有,朕只是说着玩儿的。”
“若是陛下动了这个念头,也不必隐瞒,”宗策重新低下头,将那蝶翼间的空白用笔锋一点点填满,“喜新厌旧,乃人之常情。”
他搁下笔,拎起未干透的纸张轻吹了两下。
“待陛下儿孙满堂,策也就安心告老,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却残生罢了。”
宗策放下宣旨,望向殷祝,眼中还带着一点细碎的笑意。
殷祝叫起冤来:“真没有!朕对爱卿的真心可昭日月——”
但日月可不会开口讲话。
为了向他干爹证明自己的清白,殷祝也只好先以身作则了。
回去后他捂着微肿的唇,一边回信一边想,都怪尹英那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批!坚决不批!
没过多久,下一封信又送来了。
尹英在信中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去旧都,这些年来他日夜思念父皇,夜不能寐,一心只想要侍奉在父皇左右。
殷祝回复:你父皇还没老到瘫巴在床上需要人伺候的地步,你要是真想朕,下次就别找人代笔写信了。听说你最近和一个民间的姑娘好上了,上次写信来,是为了她要名分吗?
虽然觉得尹英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很不讨喜,但出于这个时代男子大多十几岁就娶妻成家的考虑、以及对那个姑娘名节的保护,殷祝其实已经打算同意尹英纳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