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洲就说,“稍后请大夫过来看看,我总要听了大夫的诊断,才能放心。”
云莺闻言笑起来,“那一会儿就把人请过来。现在你先去洗个澡。旭哥儿快下课了,稍后回来若是见到你,指定欢喜坏了。旭哥儿天天念叨你呢,每天都在我跟前说想爹……”
陈宴洲面上一片柔色,嘴里却说:“他都快四岁了,哪能跟个小姑娘一样,天天要找爹……”
云莺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催着他进了内室,亲眼看着他脱了衣裳,进入浴桶中。
若是往日她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陈宴洲早就按捺不住,将她拉进水中一同胡闹了,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这心思。
云莺给他洗着发,一边轻描淡写的问着葬礼的事儿。
陈宴洲一一回了。
葬礼办的盛大,师兄弟们都回来了。
又说恩师回乡后也没闲着,一直在著书立说,他还收了许多贫困的学子教授学业。
在恩师死后,这些人全都到了,一个个执弟子礼,亲自送恩师下葬。
陛下的洪恩,陈宴洲也简单提了两句,但没有细说。
他心中情绪复杂,既知道这场博弈恩师只是输给了寿限,并不是真的输给了陛下。但又想到,恩师直到去世,都惦记着推行新政,要实现真正的富国强兵。
可惜,他壮志未酬。
不是因为当政者不认同他的想法,只是,当政者忌讳他做大。
就因为这个原因,恩师晚年不得志,空耗费了十载光阴。
恩师死时非常遗憾。
陈宴洲说,恩师死后,眼睛一直闭不上。师母和师兄们用尽了办法,依旧不能让恩师阖眼。是他,在恩师耳边低语了一句,恩师最终才合拢上双眼。
陈宴洲将云莺拉到身前来,“莺莺,若我做不到我承诺给师傅的事情,我到了下边都无颜见他。”
他面上一片哀伤,神色脆弱中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坚持。
他好似魔怔了,好似要为了某个承诺,不折手段。
云莺有些慌了,“在你做那些事情前,你要想想我,还有我们的两个孩子……”
陈宴洲怔了一瞬后,面上露出些浅笑来。
“莺莺,你说什么傻话?我固然会为了师傅的志向百折不悔,毕竟那也是我的志向。但你和孩子,也是我今生要守护的珍宝。我不会顾此失彼,更不会连累你和孩子,更累的恩师在地下跟着蒙羞。”
“你明白就好……”
……
自从这一番谈话后,陈宴洲渐渐恢复过来。
除了依旧对云莺的肚子很关注之外——
云莺的肚子没什么毛病,只是她这个月胃口太好,吃的有些多,导致胎儿长得比较厉害。
大夫的意思是,让云莺略微克制些。不然食欲越来越大,胎儿的体重可能会超标。这在生产时,是会致命的。
因为大夫这话,陈宴洲愈发管束起云莺来。
他本就公务繁忙,在忙碌的公务外,既要关心嫡长子旭哥儿的学业,又要分出更大的精力关心云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似乎让这位知州大人,终于忘怀了恩师过世的疼痛。
但这只是表面上。
实际上,陈宴洲的精神状态如何,云莺这个枕边人最清楚不过。
他依旧会时不时想起佟阁老,并常在午夜梦回时,一个人起身,站在昏暗的窗前想事情。
云莺孕后期起夜开始频繁,以至于这样的场景她碰见过好几次。
她并不多说什么,只默默的陪着他。
渐渐地,不知是不想让她过于忧心,亦或是心中的郁结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被抚平,在陈宴洲再也没有半夜里凭窗而立过。
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仕途上,做新的考量。没有与她商议,究竟是进京,还是去别处外任。
云莺忍了许久,终究没忍住,开口询问他,“你是还想留任锦州么?”
陈宴洲闻言,将云莺拢在了怀里,咬着耳朵和她说:“并没有。我在等一个机遇。这个机遇许是很快就来,许是还要等上三、五个月。”
云莺直觉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就压低了声音问他说:“是什么机遇呢?”
“新皇登基的机遇。”
云莺忙伸手捂住陈宴洲的嘴巴,并慌忙的往四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