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狱长满头冷汗地上茶,红茶,茶杯在精巧的茶托中,热气氤氲而上。
他看一眼左边沙发,又看一眼右边沙发,自己找了个四脚凳坐。两条腿乖乖并拢了,大气不敢喘。
左侧是章绪。
章议员在监狱七年,表面说是坐牢,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清楚,他要是松口,谅解书就呆在他一伸手能摸到的地方,全看他想不想出去。他大概是有心结,摸着自己的腺体,成日成夜看准了机会,想在上面划一刀,也体会体会受害者的伤口。有两次让他得逞了,那血哗啦啦地流,怎么也止不住。
他在政界只手遮天十几年,最后折在蓄意杀人的丑闻里,令人唏嘘。
右侧是Alpha军官。
狱长默默把腿放得离远了点。
接到张载通知时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天可怜见,他一个午觉刚睡到一半,梦里全是金银珠宝和银行现金,梦里接了电话说上校十五分钟到,急得他一样穿了只鞋跑出来,左脚穿进右脚。
好歹赶上了,没出岔子,狱长“吁”了口气。
“你的鞋穿反了。”上校身边的Beta青年指着他的脚,没话找话。
狱长一边擦汗一边抽到个空挡把鞋换回来,差点感动得流泪:“我这就换,这就换,刚刚没来得及。”
——这Beta,可是有大来头的!
狱长双眼发直地盯着他左手无名指上对戒,咽了咽口水。
章绪用湿巾擦了擦手,终于恢复过来,他甚少有大动肝火的时候,微微叹了气:“是我的问题。”
“我向你道歉。”
瞿清雨点头表示接受,替唐陪圆问他,直击痛点:“保外就医的单子签了,什么时候出去?”
章绪沉默一秒。
瞿清雨心平气和地转向唐陪圆,提出建议:“要不你找个地方端茶倒水洗碗?”
唐陪圆:“我找找看。”
他明明和章绪坐在同一张双人沙发上,却背对着章续,后颈的蕾丝取下了,露出纹身后微微泛红的后颈。那里长出一朵小小的花。
章绪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堪堪有落泪的冲动。
“疼不疼?”
这么多人呢,唐陪圆别扭地转了转身体,说:“根本不疼了!我要说多少次,根本就!不疼!”
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冷笑道:“你要是再待在监狱里,我就找个地方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积劳成疾,我看它不疼也得疼。”
章绪无奈:“圆圆。”
他低声下气地问:“有没有找医生看,有什么……影响?”
唐陪圆:“没有。”
章绪可能想碰一碰那朵小小的花,手几度举起又放下。瞿清雨和他离的近,突然一把抓住赫琮山的手。
赫琮山低头看了他一眼,把手借给他了。
章绪的手一把压在了唐陪圆后颈靠肩的位置,上校八风不动地收回手。
凸起的伤疤在指腹下。
章绪缓慢地碰了碰,手指尖和皮肤连接的地方升起奇异的瘙痒。唐陪圆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他自己平时也不怎么碰,碰到会想到章绪是真的狠心,说不见他就不见他,说想要他和一个Omega在一起就给他找。
他冷漠地想,我根本不想要。
章绪的手在颤抖。
他上一次直视这道伤疤是从易感期的混乱中清醒,手里水果刀“咣当”砸落在地,他满手血,血迹从胸口滴到脚面。
一山不容二虎,Alpha在易感期会抗拒其他Alpha进入自己的领地,他信息素等级高于他的爱人,他一直小心谨慎,算无遗策。
两刀,十字架。
他跪在唐陪圆身边,一边打急救一边简述受害者情况。唐陪圆浑身是血,用手死死拉住他衣角,执意冲他摇头,再摇头。
不能去医院。
他正值执政官候选的关键时期,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但那其实不重要,什么都没有他的爱人重要。
……
唐陪圆忍了忍,手指蜷缩,实在忍不了这种看似温柔实则磨人的抚摸:“你……你……”
“你”了半天,泄气地说:“算了,你继续摸吧。”
他频频看向墙壁上挂钟,探监的三十分钟近在咫尺。他有心想说什么,打过腹稿的话沉甸甸压在胸口。他是被养得太好了,向来只有别人绞尽脑汁巴结他没有他跟人搭话的先例。他什么都不会,就会吃泡面给别人看病,离了章绪觉也不会睡了似的。
所以章绪不见他的时候他呆呆坐在监狱外长椅上,拿着自己写了好几遍的谅解书,心想为什么呢。我变成一个废物Alpha了吗。还是我的后颈变得难看,不讨人喜欢了呢。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打起精神又去探监,还是被拒绝。
他一直去一直去,一直被拒绝。原本很不明白的人情世故都明白了,他一开始还不相信是章绪不肯见他,就去求外面的人,还担心章绪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卖了好多古董给监狱的人塞钱。
然后某一天,他突然长大了。
他坐在那间小医务室里,给人看感冒发烧。因为医务室离监狱近,都在南部军事基地,而他腺体受伤判定残疾,除了那间医务室外不再有进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