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维盯着白鸽吃的药,白鸽对吃药一直很反感,他以为只要出院了就不用再吃药了,没想到出院那天还带回家一兜子药,还得吃挺长时间才行。
白鸽看着手心里摊着的药,呲着牙嗯啊两声,顾维光看他眯着的眼拧着的眉,还有嗯啊声里特别不耐烦的语气,就知道白鸽骂得很脏。
“身体健健康康,以后就不用吃药了。”顾维哄着他。
白鸽把药扣进嘴里,仰头喝了大半杯水,药还扒嗓子,捶了好几下胸口才彻底咽下去。
白鸽掏出手机打字:【脑肿瘤以后会复发吗?】
顾维知道白鸽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这个,没事儿。”
白鸽决定抛开在网上查的那些看起来挺可怕的资料,顾医生说没事儿那就没事儿。
顾维放下水杯,站在床边又扒拉扒拉说了半天。
总结一下意思就是白鸽现在的情况还需要人照顾,而且他现在不能说话,真有急事儿什么的不方便叫人,所以俩人虽然分手了,还是得先睡一张床才可以。
白鸽也不客气,手机充电器放在另外一头,他懒得够,脚丫子蹬蹬顾维,嗯一声,顾维就把手机充电器拿给他。
渴了想喝水,顾维给他倒。
饿了想吃宵夜,顾维叫外卖。
白鸽吃完宵夜刷第二遍牙,顾维怕他头会晕,站在浴室门边看着。
直到白鸽睡着了,顾维才睡。
半夜顾维是被噩梦吓醒的,立马伸手去摸身边的人,直到掌心贴上很热的身体,手臂一圈,把白鸽搂进怀里。
怀里的白鸽睡得很香,身体是温的。
顾维张着嘴大口喘气,发胀的眼眶贴着白鸽肩膀不停蹭,闻着白鸽身上味道用力吸气。
前段时间白鸽一直不醒,顾维的害怕跟恐惧全都投射到自己梦里了。
他总会梦到白鸽的葬礼,漫天大雪的天儿,他捧着白鸽的遗照在大雪里往墓园走,风卷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遗照的黑框黑到刺眼。
乌鸦就站在光秃秃的树杈上朝着他惨叫,在笑他——顾维你活该,现在什么都晚了,白鸽不跟你好了,他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白鸽不说话,他藏在被大雪淹了一半的照片里。
顾维把白鸽埋进墓穴,耳朵里有个声音跟他说,墓穴里太黑太冷,他害怕。
顾维又跌跌撞撞扒了白鸽的坟,想进去抱抱白鸽,想给他暖和暖和,但墓穴挖开之后才发现,里面是空的,白鸽不在里面。
顾维满世界找白鸽,又怎么都找不到。
梦里场景变幻得太快,一下从墓地闪到郊区的房子。
是秋天,落日通红,满树的山楂果占满了半个院子。
院子里是丰收,地下室却是死亡。
白鸽躺在地下室的床上,一直闭着眼在睡觉。
顾维上了床,把白鸽抱在怀里,想把浑身冰凉的白鸽给捂热乎,可是不管他抱多久,白鸽身上都是冷的,不管他跟白鸽说什么,白鸽的眼睛始终闭着。
顾维不信邪,不停吻着白鸽的嘴唇,眼睛,脸,耳朵,身体,想让他醒一醒,让他起来去摘山楂,给他再做一次糖葫芦,他想让白鸽再给他裹一次糖吃,他想白鸽了。
梦里顾维没能捂热白鸽,自己的体温也慢慢凉了。
顾维觉得挺好,能陪白鸽一起了。
白鸽好像在惩罚他,又从地下室里消失了。
顾维在墓穴里找到了白鸽,这次连身体都没有了,只有一坛子骨灰。
顾维躺进墓地里,抱着白鸽的骨灰,白鸽的身体捂不热,他就把他的骨灰捂热。
白鸽醒了之后,顾维已经好几天没做这种噩梦了,又吓出一身冷汗,紧紧搂着白鸽。
不是骨灰,白鸽身上也不凉,还热热乎乎的,白鸽两个脚丫子还伸到被子外边去了。
顾维一胳膊就能搂完整个人,扯着被子边往白鸽脚上盖,白鸽怕热,很快又把被子给蹬了。
顾维搂得太紧,白鸽不舒服,鼻子里哼唧两声,顾维没松劲儿,更用力圈着白鸽腰。
白鸽感觉腰上缠了条很粗的大蟒蛇,大蟒蛇紧紧勒着他的腰跟胸口,都快把他给缠死了,肺里还剩最后一口气儿,白鸽用力一蹬腿,直接在大蟒蛇身上踹了一脚。
白鸽这一脚正好踹在顾维腿筋儿上了,顾维疼得嘶了口气,半条腿都麻了,搂着白鸽腰的手臂稍微松了点劲儿,但手心一直贴着白鸽小肚子。
不过白鸽这一脚也有好处,直接把顾维被那个噩梦拽出来的恐惧给踹没了。
等到腿不疼了,顾维抱着白鸽,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贴着他耳朵小声说:“谁说我们是只弱鸽子了,我们可有劲儿得很。”
白鸽做着梦,隐隐约约听到了,心里也说,我还是强鸽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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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白鸽是被叫醒的,他听到顾维喊他——
白鸽,早饭好了,起床吃饭了。
白鸽还在做梦,被叫醒大脑还不太清醒,眯着眼晃了晃头,视线里也模模糊糊,很快听到顾维又喊了一声“起床吃早饭了”。
白鸽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好像又出现幻觉了,他又听到顾维喊他起床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