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畏看向手中的卷宗,摇头轻笑。
陛下幼时跟着他也去了几个地方,他若想让自已查此案件,大可秘旨让他直接去豫州,又怎么会宣旨让他回京,大张旗鼓后再出发。
而陆朝自成婚那日便告假,前两日便有官员上奏折弹劾,言辞凿凿称看见其与萧峥结伴游山玩水,全然不顾职守,字里行间尽是“玩忽懈怠,有负圣恩”
的诘问。
更离谱的是另一封折子,直指萧峥身为儿媳,竟被人撞见在茶楼用膳时,未向婆母奉茶,有违三从四德。
陛下阅此折子竟未动怒。
如今周三畏方才领命启程一日,便接到圣旨,着令陆朝与萧峥即刻启程协查此案。
他暗自思忖,那二人怕是早已抵达豫州。
此番差事,倒是轻松得很。
这厢,陆朝随那贾县令一路疾行,马蹄声碎,尘土飞扬。
不过巳时三刻,人便已赶至豫州城下。
目光所及之处,屋舍低矮,街面冷清,竟与永宁县相差无几。
他心中暗忖,堂堂州府,怎的落魄至此?
来不及思考迎面正看见几个挑担的商贩和挎篮的妇人,游街串巷地叫卖着。
萧峥下意识地拉紧了缰绳,打前头的衙役却是仿佛没看见似的,怒斥了一声,甩了甩马鞭,继续往前走去。
“贱民闪开!
莫误了大人公干!”
商贩们惊惧地纷纷往道路两边避让,厚重的尘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正思量间,前方衙役勒紧了缰绳。
“吁!
大人!
到府衙了!”
但见一名衙役扑通跪地,另一人慌忙上前搀扶马背上的贾县令。
那贾县令哪曾受过这份罪,下马时险些栽倒,场面甚是滑稽。
陆朝眼珠一转,当即作势踉跄上前,口中嚷着。
“大人辛苦!
让小的来扶您!”
手上却虚扶空架,绕着贾县令转了两圈,愣是半点力气也没使上。
那贾县令被众人七手八脚搀着,竟也未察觉异样,只顾喘着粗气道。
“快、快扶本官进去。”
待进了府衙,陆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这豫州府衙外表看着还算气派,可细看之下,廊柱漆面斑驳,石阶边角磨损,处处透着股子年久失修的颓唐。
只是那沿道两排盆景却泄露了天机。
陆朝目光微凝,若是他没看错,那盆景底座竟是用百年枯木的树瘤雕琢而成。
工匠巧夺天工,将那些虬结的树瘤化作嶙峋山岩,其上更攀附着几株苍劲的老松,枝干盘曲如蛟龙探爪。
单这一盆,怕就抵得上寻常百姓十年的嚼用。
进了二门,一个身着靛青棉袍的中年男子便疾步迎上前来。
那人约莫四十出头,面容白净,稀疏的眉毛下嵌着一对滴溜溜转的小眼睛。
身上的棉袍浆洗得挺括,袖口却已磨出了毛边。
“贾大人您可算到了!
知府大人在花厅都问过两回了!”
他拱手作揖,声音里掺着三分急切。
目光忽地瞥见陆朝,眼皮微微一跳。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
贾县令笑着拍了拍陆朝肩膀,而后凑近了那刘典史半步,压低声音道。
“这是本官外侄,今日特地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刘典史尽管放心,都是自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