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赫借着他的力气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些伤,对顾云川笑一笑:“谢谢将军。”
看着他的模样,顾云川想起了自己的三弟顾怀玉,两人差不多的年龄,都还是半大的孩子。顾云川注意到讲话时的语调有些奇异,也带着一些异域风情。
顾云川摇头。
他那时都没想到路赫竟然会写字,且写得竟然还不错。
(4)
信的内容很简单。将士们啰嗦了几句最近的饭菜不好吃,天气太冷了,又说想他了。
顾云川翻来覆去地把信看了好几遍,突然在第三页的背面发现了一行小字。
是用辽月话写的。
为了读懂拦截的密报,各种语言顾云川都学过一点,但仅限于战场上的常用词。
但这行字使用的都不是很难的词汇,顾云川想了想,便连蒙带猜地搞懂了这段文字的意思:将军,我很想念你,也给我写信吧。
这是忘了他已经失去了右臂吗?
固然他现在用左手也可以写字,但字实在很丑,他不想用这样的字去折磨别人的眼睛。
顾云川笑着将信放在木匣中,又吩咐下人,去买些棉被,给军队送去。
(5)
如果用什么东西来比方他的话,有时顾云川觉得自己像是一棵树。
枝叶不算茂密繁盛,但树干却很粗壮。安静地伫立着,路过的人不会看他太久,导致也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这颗大树其实很寂寞,也受了伤。
(6)
先帝去世后,平素冷淡的二弟好像变了个模样。
总是盯着别人钱袋的眼睛散发出温暖柔和的笑意,沉默寡言的嘴巴也学会了甜甜地叫“大哥”。
连带着三弟和四弟都被他改变了一些,顾府更有了家的感觉。
顾云川很欣喜。
他开始忙碌起来,叮嘱下人每日的菜色,天转暖转冷时吩咐下人为弟弟们增减衣物,这是最平凡的幸福,如今他也享受到了。
(7)
二弟去凉山时,他不放心,也跟去了。
一路上二弟担心他肩痛,照顾他颇多,牵马喂马一类的事都是他自告奋勇。
一天夜里飘起了大雪,他右肩的断处疼得厉害,夜里满头大汗地忍着,分明没发出一点声音,还是被二弟听到了。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给他揉肩膀,又往他怀里塞了个带着余温的手笼,顾云川心里柔软极了,又有些羞愧:“理应是哥哥照顾弟弟的。”
二弟道:“我也是做哥哥的。平日里还给皇上做哥哥呢。”
刚夸完他懂事,却讲起了这样大不敬的话。
待顾云川觉得好一些了,兄弟二人重新躺回到床上。
他与二弟闲聊:“等战事平定,也该为你说亲了。”
二弟害羞,用被子蒙着不愿接茬,反倒把话又向他抛回了来:“大哥你还没成亲呢。”
顾云川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却未讲话。
不像顾怀玉,和京城里许多少年人一样,像个侠士般宣称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成亲,顾云川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可他是个残疾的,又有谁会愿意与他成亲。
或者,就像他失去了右臂,又有哪个皇帝会让他重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