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就背下了偷窃的这条罪名,附近的居民也都听说了,全部人都疏远我,虽然他们本来跟我就不亲近。”
应绵继续讲着,“后来有一次,大概是联盟系统的人来了,他们说要找一个人进雨林画地图。”
“自然是没人敢去,进雨林的人都很难活着出去,最轻都是染上传染病,也再没药给大家吃了。”
“于是他们便给了其他建议,可以匿名投票决定让谁进去,因为我有过一条罪名,所有被多数人投票选上了。”
“我看见他们都在观察我,他们都知道家里只有我和妈妈。”
应绵喘了口气,之后他就是在雨林过了两个多月出来,可谁都没想到他能活着出来,进去过雨林里面的人很多,想采集植物便宜售卖给实验所,又或者想去废弃的安全区基地搜刮什么,每年都有人进去,每年都会死人,他进去几个月杳无音信,自然也以为他必死无疑。只是那外围营地的人一直都在,在等待着什么,也让人觉得奇怪。
他出来之后,整个人意识不清,带进去的定位仪器在进到里面也被融了,没能同步记录。
“过了好几个月,在我意识恢复过来之后,就有人过来对我做心理评估,饶是我说,我不记得里面的事了,他们也还是按着我全都记得的假设继续盘问。事实上,我也确实全都记得。”
“他们就要我画出地图给他们,可以以碎片的形式。”
“我拒绝了。”
那时候大概来了很多人,病房外面就是审问室,他被带到了那里。
“审问室的玻璃墙后面,有一个人跟我说,‘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温澈森捏着他手心的手紧了紧,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紧绷,“是温至衍的声音吗?”
“不是,那人说话的调子很干净,很有条理,没有什么冷意。”
“他说不如我送你和妈妈去联盟生活,然后你只要定时给我们寄地图碎片就好,听起来有商有量的。”
“之后他就要走了,却又说,有一个事他要提醒我,最好在我离开之后让我身边在乎的十二区的人移民,不管是几个,还是一堆,只要我愿意劝说,只要有相关申请他都会通过的。”
那时候应绵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可他在十二区待着只有无止境的痛苦,他便答应了。
“后来他们又说需要一个合理的见证方式。”
“抽签吧,听上去很公平不是吗?”就像当时的大家对他的投票一样。
“这是那个人的原话。”应绵隐去了后面那一小截。
本来也很快就要到移民的抽签日期,便顺水推舟地实行了,他甚至是唯一一个成年的omega,当真的抽到他的时候,应绵听到身边人都在欢呼。他们从没想过要移民,是知道不会那边有什么好日子迎接他们,可是并不知道,不移民的话会死得更快。
应绵安静地讲述完了这件事,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直到最后,“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只要我一走,他们就会断了那里的供暖。”
“好在妈妈被接走了。在那之前我也每家每户都去劝他们移民,可没人听我的话,只有我邻居家照顾过我的叔叔申请移民离开了。”
说到这里,应绵其实是释怀的,他终于把这件事实的全部真相和盘托出。
他偏头不去看温澈森,眼眶有泪水掉落,鼻音明显,“可能他们就是被我害死的,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只是不想再待在那里了,我想上学,我想去一个有暖气的地方,我不想再生病了。”
“所以我给你一个结果,我又犯错了,你把它写到记录里吧,只要给他们的死一个交代。”
眼前温澈森是最讲道理的人,也讲程序的人,应绵都能对他供认罪行。
“为什么你不说你那两个月是怎么过的?”温澈森扣着他的手,晃了晃,“如果你那时在雨林里死了,那那些投票的人是不是要给你的死一个交代?”
“从一开始那些人就想断开供暖,他们可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对他们来说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他们设定的管制规则。你只是一个意外,因为你为他们节省了勘探成本,才会那样对你,你知不知道给你移民只是一点小恩小惠罢了。”
温澈森凝视着他,应绵来了联盟也还是选择不交出碎片,便证明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底子是善良,他是无意的。应绵早就忏悔完了,他用手背擦去应绵的眼泪,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轻声安慰他,“绵绵,你很聪明,不用自责。”
第129章心墙
大概又半个月后,他们终于从雨林出去。
可以说是重见天日,外面还是一个秋天,但已经很冷。队伍里所有人都接近筋疲力竭,被外围等待着的救援队带了回来。
基地运行如常,他们都被带到了临时救护站,一个人一个病房,这也是规定中的,方便之后的分开问询。
应绵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在脱力中陷入了昏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救护站里很温暖,那种温暖是来自区域的住户管道供暖,这是十二区之前一直用的供暖形式。
他睁开眼睛,看到房间一片白,这栋有三层楼的救助站都是这一年间新建起来的,基地的人也在外面待了一年多,就算不在雨林,周围环境也还是恶劣,所以建造了许多用于安置部队人员的楼房。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几个月,部队里有其他队伍负责收尾工作,净化降毒的任务他们已经负担了大部分,接下来的事会分配到其他成员身上。而他们这刚从雨林离开的一支队伍,终于可以歇下,回到这里接收一段时间的身体和心理治疗。
应绵的病房门口有人守着,他醒来之后就有人来问话了,很讲耐心,很细细地问。
好在应绵还能应付,还谨慎地隐去了小部分,温澈森也说过,有一些不必说,比如他坦白过的,那些已经过去了几年的往事。
之后问话结束,终于可以放人进来探病了,温洵兴高采烈,给他带了一堆慰问品,两个人讲了好一会儿话。这一年多,他们在里面干活,温洵就在基地外面老老实实待着,除了几个月一次接收到的在边缘线发回的报备通话,其他时候温洵对他们的进度都一无所知,一开始还挺浮躁的,后来可能是懂事了,也慢慢平稳了下来,还在基地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们出到走廊溜达,温澈森的病房就在同楼层的尽头房间,可看守的人还没走,还不让他们有接触。因为温澈森在队伍里负责指挥,位置很重要,手里掌握的信息要多一点,自然要被烦久一点。
应绵知道温澈森还有其他的逃不掉的追问,追问他关于最后那些仿真人机器人的事,明明是有人存心给他们制造麻烦,也要温澈森先给个解释。能想到他的心理病也会被提起,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应绵很想知道温澈森恢复得怎么样了,却不能靠近。温洵也往那个方向张望着,不过还有心思安慰他,“别担心,我哥能应付的。”
这时温澈森病房出来了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为首的是一个颇有气势的年轻男人,他身后跟着几个姿态肃整的卫兵。
温洵忙拉着应绵避让到走廊一处转角,应绵知道那是个重要角色,但不知道具体称呼,也并不想面对,好在他们没有往这边走来,而是往另一边楼梯去了。
“那是谁啊,温洵?”等人走后,他小心问。
“总处长的秘书。”温洵抖了抖肩膀,“这回应该是代替总处长来做慰问的。”
那行为代表着什么,他们都懂,温澈森这是得到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