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军的目光在文件上停留片刻,忽然转向宋国华,喉结随着窗外的槐叶颤动了两下。
阳光斜斜切过老友的镜片,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却遮不住眼角那道深如砖窑裂缝的皱纹。
他的手指摩挲着搪瓷杯沿,杯底的茶渍在掌心洇出深褐的印记。
“我当年跟着师傅学烧砖时,你还在公社粮仓打算盘呢,咋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
宋国华往前挪了挪椅子,膝盖几乎碰到刘传军的工装裤——那布料上还沾着今早拖拉机上的柴油渍。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仔细擦拭镜片,金属镜架在指间出轻微的“咔嗒”声:
“不是跟你客气。”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你知道上个月镇砖厂出的那批次品砖吗?全是因为技术员算错了黏土配比。咱们新厂要是没个‘定海神针’,万一也走了弯路……”
他忽然伸手按住刘传军的手背,掌心的老茧蹭过对方虎口的伤疤。
“你忘了去年暴雨夜,是谁趴在窑顶堵漏,最后烧烧得说胡话?”
刘传军的后背猛地绷紧,像是被人戳中了隐秘的疼处。
他想起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雨水顺着窑顶的裂缝灌进坯房,他带着工人用塑料布堵了三次都失败,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漏雨处,用身体挡住水流。
后来在医院打点滴时,女儿红着眼眶骂他“命都不要了”,而他满脑子想的却是那五千块还没晾干的砖坯。
“可你们有图纸、有数据……”
他的声音低下去,目光落在赵书卓摊开的笔记本上,里面夹着的cad打印图上,各种线条和参数密如蛛网。
这些年他跟着夜校老师学了不少新词,却依然看不懂那些用英文标注的技术术语。王建国忽然插话说:
“图纸是死的,土是活的!”
他的铅笔尖在地图上北坡的位置重重一点。
“上次您教我们看‘土脉’,说‘斜纹如丝者耐火’,这在书本上根本没写!”
宋国华趁机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布包,里面裹着一块拳头大的砖——那是旧砖厂烧出的第一窑砖,边角还留着当年刘传军用钢钎刻的“建”字。
“你摸摸看。”
他把砖塞进刘传军手里,粗粝的表面蹭过掌心的老茧。
“现在的砖机再先进,也烧不出这种‘响砖’——敲起来当当响,断口齐整如刀切。”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
“上次省里来的专家看了这块砖,说‘这是土法工艺的活标本’。”
刘传军的手指忽然蜷紧,砖角的棱线硌得掌心疼。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叫作“刘师傅”时,师傅塞给他的就是这样一块砖,说“什么时候能凭手感摸出土里的砂含量,才算入了门”。
如今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会用无人机测绘地形,一个能对着化验单分析矿物成分,却还愿意捧着他的“老古董”当宝贝。
阳光穿过他指间的缝隙,在文件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主持砖厂扩建时,因为没听技术员的话,差点把窑炉砌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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