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县城外,一个传令兵高举战旗,策马飞驰。
他一边“飙车”,一边还在大喊:“光复!洛阳光复!”
引得街边人人侧目。
如今开封县城已经不是“主城”,那个外城郭尚未合拢的“汴梁城”,才是真正的主城大城都城。
这般在“都城”的街面上纵马,如果说不是得意忘形了,就是故意为之,故意要让整个汴州的人都知道,汴州朝廷拿下洛阳了。
毕竟,洛阳曾经是“副都”,“两京”之一。如果只是被“贼寇”占据,那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被“朝廷”光复了,政治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状元楼前,刚刚给一群乡下孩子教习识字完的萧颖士,看着骑手从眼前一晃而过,感觉白驹过隙,时光倒转,又回到了当年信安王李祎收复石堡城,战报传回长安的那一幕。
像!太像了!
虽然时间不一样,地点不一样,周围的场景也不一样,但那种要取便取,举重若轻的气势回来了。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可惜天子已非天子了。”
萧颖士摇头叹息,他教书了几个月,感慨良多,也深受启。
方清之才,胜过李璘千倍。就这状况,李氏要如何夺回权柄?
一切都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萧颖士叹息之间,看到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年轻人向自己走来,那股得意劲,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不用说,只可能是元载了。
“哟,这不是萧教习嘛,这几个月在汴州还住得惯么?身上财帛可还够用?要不要元某资助你一点呀?
有事尽管开口嘛,毕竟元某曾经也拜你为师过,对吧?”
元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萧颖士出言不逊。
“你本是李氏的臣子,如今却成为方清的心腹,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难道心中不明白吗?”
萧颖士微微皱眉反问道。
谁知道元载面露不屑,大言不惭道:“先帝之陵尚在,你这么忠心,为何不去守灵?”
这话谁能回答?没法回答!
萧颖士无言以对,只得摇头叹息道:“你现在靠献媚于新主,飞黄腾达了。将来大起大落的时候,可别忘了你今日之嘴脸。”
这话彻底将元载激怒了。
其实今日汴州军顺利攻克洛阳的消息传来,元载的心情是相当雀跃的。毕竟,这里头也有他的一份功劳,甚至还不小。
到时候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他的。
路过此地纯属偶然,在萧颖士面前显摆显摆,不过是那种“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心态。
汴州这边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元载,也不知道他从前的落魄。今日骤然达,那当然要找个从前认识元载,特别是看不起他的人,在对方面前显摆显摆才能出口气。
结果没说两句,萧颖士开始上纲上线了。
一下子扯到王朝大义,忠诚与反贼上面了。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元某争取来!是官家看重元某的才华!是元某在为朝廷出谋划策得来!
元某才是官家的股肱之臣!现在的地位,都是元某应该得到的!
你现在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教那些无知妇孺学识字的,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么,在这里教训我!你还以为现在是李隆基当政呢?
你配教训我吗!你配吗!”
元载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上前一把揪住萧颖士的衣领,随即又想到马上封赏在即,事情闹大了,对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他元某将来是要当宰相的人,又何必跟萧颖士这种冥顽不灵的酸儒争执呢?
萧颖士不配,完全不配!
“呵呵,元某失态了,见到故人太过兴奋,有些忘乎所以了。”
元载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假模假样的对萧颖士叉手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告辞。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看着元载大摇大摆的离去,萧颖士只为他而惋惜。以元载这样的性格,将来必定得志猖狂。
方清雄才大略,即便现在能容忍这样的人,将来清算,卸磨杀驴,也是跑不掉的。
只是,身在局中之人,能否看得清路呢?
很难说。
唯愿他自求多福吧。
萧颖士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别院,还有很多如他这般,进士出身等待选官的教习,也都在一个院落内居住。这是汴州朝廷所提供的馆舍,吃住都免费,只是俸禄很少,聊胜于无。
进入卧房内,萧颖士在桌案上铺开大纸,开始记录今日在汴州的所见所闻,以及他教书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