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望着她柔美的背影,暗自感慨李桓的好福气,而后一身倦怠,慵懒地躺了下来……
她知道,以张家在朝中的地位,决然不敢捅出这等天大的篓子。
张家的背后,是郑国公。
她要扳倒的,也不是一个河道巡使张怀义,而是郑国公府世子——也是郭照怀的亲爹郭洪,那是一头阴鸷深沉的老狐狸。
欲诛其子,先除其父。
没了郭洪这个亲爹照应,郭照怀也不可能平步青云,从鸿胪寺典客,一跃升至兵部任职库部员外郎。
这些年,郑国公郭丕年迈多病,郭家的境识已大不如前。可如今突然回光返照,其中必定少不了攀附勾结的腌臜事……
崇昭帝表面仁厚宽和,实则精于制衡。
既然棋局已明,那便借风使船吧。
次日,宣政殿外。
李桓身着亲王蟒袍,拾级而上,怀里揣着薛绥给他的止痒膏,远远便看见李肇立在汉白玉栏前眺望,玄色披风被秋风掀起一角,露出獬豸纹的的墨玉束带,错金冷芒闪烁,仿佛要择人而噬。
“太子殿下贵体安康。”李桓笑着走近,目光落在李肇左袖上,虚虚拱手行礼。
李肇侧身,挑了挑眉尾,神情疏离
“听说皇兄染疾,今儿瞧着气血不错,想必是痊愈了?”
“有劳太子殿下挂怀。”
李桓似笑非笑的寒暄,字字暗藏锋芒。
“多亏平安调配的止痒膏,奇效如神,不然我这一身红疙瘩,怕是要烂成疮痍,哪里敢入宫面圣?”
一听这话,李肇只觉胳膊的箭伤,陡然变得刺痒起来。
他为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两次受伤,如今手臂上的箭伤仍未痊愈,她不仅没有送药,嘘寒问暖都不曾,对李桓,她倒是关怀备至……
李桓的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
“太子殿下的手臂,没事吧?”
李肇心头微怔,想到那天在普济寺雨夜的冷箭,如有芒刺在背,面上却波澜不惊。
“皇兄怕是记错了。我伤在肩膀,早已生肌长肉,不值一提……”
“是吗?”李桓与他目光对视,微微一笑,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握,状似关怀的上下打量。
“待到秋猎时,你我兄弟,不妨找机会比划比划?”
“好啊。”
李肇本能地反手相握,猝不及防的,一张松烟色散着淡香的手绢,不慎从袖中滑落在青砖石上……
李桓眸光一闪,弯腰拾起。
双鱼戏水的绣花纹样,在晨曦里吐着温润的光泽,他指尖摩挲着纹路,忽然笑道:“这帕子倒是眼熟的很……太子殿下何时喜好上这些闺阁脂粉之物了?”
李肇冷着脸,伸手去夺手绢,“皇兄操心了。孤这叫文人雅趣。”
两人暗暗较劲,无声对峙,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面上却仍维持着笑意。
脚下的青砖,被靴底碾出细碎的声响。
“太子殿下……”
“端王殿下……”
王承喜捧着拂尘碎步迎来,目光扫过他们交叠的手臂,眼皮微微一跳。
“二位殿下,陛下宣召觐见……”
“皇兄请。”李肇说罢瞥了李桓一眼,将手绢塞入怀里,拂了拂袖子,转身入殿。
袖风扫过李桓的手背,如秋露沾衣,带起一片寒痒……
李桓望着他的背影,勾起嘴角,浮出浅浅笑意。